《穿成暴君的炮灰白月光》/春溪笛晓

第一章

“哥哥 今日还是我去替王爷抚琴吗?”

微风吹动水精帘 也将少年胆小怯弱的话吹入帘幕中 飘入榻上之人耳里。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他生得极好 整个人仿佛春日里蓬蓬然盛开的花 既美得夺人心魄 又叫人担心它脆弱易折。

帘外的少年窥见年轻人依然半合着眼 不免有些焦急 忍不住稍稍拔高嗓音多喊了一声“哥哥”。

柳迟砚醒了。

他刚才就听见了少年的话 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他居然成为了话本子里的人物。

书中这人也姓柳 乃是家中嫡子 父母本是一对恩爱眷侣。

后来母亲病逝 父亲从外面带回个庶子 他为母亲不忿 便时常磋磨这庶子 还设法占了庶子的机缘。

那机缘就是未来的暴君、如今的幽王。

光听这个幽字 就知道皇帝老儿不待见幽王了。

兴许正是由于不被亲爹亲娘待见 又常年去战场上厮杀 幽王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恶疾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头痛欲裂。

庶弟幼时偶然救过幽王一命 长大后又偶然以琴声缓解了幽王的恶疾 本该是幽王命中注定的爱侣。

可惜他这位嫡长兄两次冒领功劳 以至于幽王并不知道真正救他的人是庶弟。

接下来幽王会将庶弟当做替身虐身虐心 极尽不道德之能事。

当真相大白之日 已经成为暴君的幽王痛不欲生 下令把昔日的心头白月光千刀万剐以补偿自己真正深爱的心肝宝贝!

柳迟砚全程看得直摇头。

这人不堪为君 更不是什么良配。

以前柳迟砚就是家中长兄 甚至还被推举为族长 不管学识还是德行都是同辈中的翘楚。

今年他更是才出翰林院便被选作太子少傅。

这本荒唐的话本就是他从小太子手里没收的。

当真是满纸胡言 一无是处!

要不是莫名其妙成了书中人 柳迟砚现在说不准已经在给小太子训话了。

现在这些小孩儿 看的都是什么玩意?!

柳迟砚坐起身来 打量起自己的双手。

他左看右看 觉得手还是自己的手 连指上的薄茧都没差别 依然好好地长在他习惯握笔的位置。

柳迟砚不信鬼神 此时也只能感慨世事的离奇。

别看柳迟砚瞧着清贵骄矜 实际上他这人很随遇而安 不管把他扔到什么地方他都能过得挺好。

既然一时半会没办法回去 柳迟砚只得认真思索起破局之法来。

千刀万剐太疼 柳迟砚是不愿意白白受那种苦楚的。

既然已经知道幽王会成为残暴不仁的昏君 那么哪怕为了天下百姓 也该考虑择立其他皇子为帝。

目前幽王明显不得圣心 立刻开始筹谋应当还是来得及的。

根据话本里的描述 距离幽王登基约莫还有四五年。

他得争取尽快进入朝堂 看看除了幽王外哪位皇子值得辅佐。

可惜那话本没有提及太多朝堂之事 更没有正面介绍其他皇子。

整本书只钜细靡遗地描写幽王如何百般折磨庶弟。

真不知道谁会喜欢看这种书!

柳迟砚把事情理清楚了 穿上靴子下塌。

他踩着西域进贡来的柔软毛毯走到水精帘前 微皱着眉吩咐左右把帘子挂起来。

这书中世界还真不一样。

要是他以前的仆从 早在他下塌时就把该做的事都做好了 哪用他开口吩咐?

没一个机灵的。

柳迟砚瞳眸微垂 看向跪在帘外的庶弟。

这是“他”要庶弟守的规矩 只要来见他就给好好跪着 不允许有半点逾越。

柳迟砚父母的情况与这家人不同。

他父母就是很寻常的相敬如宾的夫妻 母亲并不在意父亲纳妾 父亲也给母亲足够的尊重。

他们家也有不少庶子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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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什么嫡庶之争。

柳迟砚平日里不会亏待这些庶弟庶妹 还会定时给他们指导学业 堪称是长兄如父的好典范。

像这位“柳家长子”一样磋磨庶弟 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家宅不宁的。

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 连齐家都做不到 谈何治国平天下?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有人选择克制约束 自然也有人选择快意恩仇。

若是个陌生人 柳迟砚根本不会去议论他人短长。只不过他现在要在这个荒唐的话本世界里生活下去 当然是按照自己的处事习惯来。

柳迟砚淡淡说道:“起来坐着。”

“以后见了我别跪了 我不喜欢低着头和人说话。”

庶弟柳乘舟微微一愣 只觉眼前的兄长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望向柳迟砚 不其然地对上了柳迟砚那双仿佛能勾走人心魂的瞳眸。

柳迟砚已经坐下。

他只披着外衣就出来了 整个人透着股没睡够的慵懒。

他垂眸打量着还直愣愣跪在原地的庶弟 只觉这庶弟被幽王百般折磨真是不冤。

这小孩怎么就这般木讷愚钝?

别说临场应变了 连听话都做不到。

柳迟砚微微俯身 伸手捏起柳乘舟的下巴。

这才发现柳乘舟长得还不如他以前的庶弟庶妹。

这年头的话本主人翁 竟连长相都不讲究了吗?

也是 要是柳乘舟长成人间绝色 幽王怎么舍得变着法儿折磨他?

柳迟砚收回手 端起仆从送上的茶饮了一口 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来同是姓柳 这话本里的柳家不仅仆从不够机灵 连家底也差上许多。

都已经入夏了 府中供的竟还是去年的秋茶 着实让人喝不下嘴。

瞥见庶弟还在跟前跪着 柳迟砚愈发不耐烦。

柳迟砚抬脚轻轻踢了踢他心口 语气不善地说:“叫你坐着说话 你是聋子不成?”

这地方怎么就没一处让他顺心的?

柳乘舟以前被柳迟砚磋磨怕了 冷不丁被踢了一下也不敢怨愤 反倒觉得这才是他熟悉的兄长。

他战战兢兢地在柳迟砚下首坐好 继续追问:“哥哥 今日还是我去替王爷抚琴吗?”

柳乘舟每个月都要戴着幕篱代替柳迟砚去幽王府抚琴。

那地方幽森可怕 有时候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很害怕 但又不敢违逆兄长的意思 只能硬着头皮去给幽王弹琴。

柳迟砚见他面带惧色 显然很怕去幽王府 淡淡道:“不用去了。”

柳乘舟眼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

柳迟砚是想着以后必然是要和幽王交恶的 不打算赔个庶弟进去。

本来这个柳家人丁就不怎么兴旺 养大这么个孩子不容易。

还是留着培养培养看能不能当助力吧。

好歹是话本主人翁 说不准会有什么过人之处。

柳迟砚思及此 没管柳乘舟那显而易见的喜色 直接开始考校起柳乘舟的学问来。

不想这一考校 就让他脸色黑如锅底。

“你已经十七了 怎地什么书都没读过?”

柳迟砚不满地质问。

柳乘舟呐呐半天 脸都涨红了 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柳迟砚见庶弟神色有异 仔细回忆了一下话本内容 赫然发现正是“自己”不让这个庶弟读书的。

庶弟会弹琴还是小时候有个和尚教过他 要不然他根本没机会学。

真是造孽。

怪不得这个柳家人丁凋零 处处透着日薄西山之相。

柳乘舟的底子太差了 柳迟砚懒得自己管。

他想了想 吩咐道:“你去寻你爹 让他给你找个夫子好好给你讲几本启蒙书 再寻个书院上学去吧。”

柳乘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喜不自胜地确认道:“真的可以吗?”

柳迟砚睨了庶弟一眼 摆摆手打发他走人:“去吧。”

柳乘舟高兴地跑了 哪还想什么幽王?

柳迟砚看了眼天色 叫人备好纸笔 提笔写了封简短的信。

大意是“我要准备今年的秋闱 今天我不过去了 以后我也不会再过去。殿下自己想办法治病吧 有病还是得好好治 别依赖这些旁门左道”。

柳迟砚一蹴而就 字体风流秀挺 没因为换了个身份而受到影响。

他把信封好口 命人送去幽王府。

思及幽王暴虐的脾气 柳迟砚特别叮嘱送信的人别送进门 让门口的守卫转交就好。

别人他暂时还管不了 至少自家人是不能折进去的。

仆从的命也是命 不能叫那幽王祸害了去。

柳迟砚目送仆从领命而去 思索起接下来的安排来。

他目前是国子监的生员。

想要今年参加春闱 他得赶在秋闱前参加国子监的考核。

想想“自己”在国子监的出勤率 怕是不容易过博士们那关。

何况他都已经金榜题名好几年了 应试文章都快忘了怎么写!

接手这个身份 简直是接手了一堆烂摊子。

柳迟砚叹了口气 准备明日再去国子监报到。

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件来办。

当务之急 还是先出去找点好茶买回来备着!

唉 连口能入嘴的茶水都喝不上 他受不得这样的委屈。

柳迟砚穿戴整齐 随意点了两个还算顺眼的忠仆跟上 揣好钱袋子施施然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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