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公交车缓慢行驶在诸市公路上,车外的路灯并不是太亮,稀疏的树影投入车厢,形成斑驳的图案,变化不定。
姚软枝坐在窗边,心情起伏。
这座城市,她上辈子呆了四五年,却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去观察它。
1960年秋天,到1965年夏天,她在诸市呆了四五年的时间。
先是在农专读书,后来留校教书,但这期间,她走出校门的次数不超过两掌。
她用拼命读书和做实验,来逃避心底那最深的痛。
她立誓从农专走出去,踩在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头上,让他们付出代价。
即使是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日子仍旧是一片黑暗,而谭教授就是那深沉暗色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重来一次,姚软枝整个人的想法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上辈子在乎的那些东西,这辈子她已经不太在意;而上辈子被她忽略的那些东西,却开始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就像是曾经从她指间流走的沙砾,被岁月的风吹去了表面的灰尘后,露出了它们流光溢彩的真正面目。
姚软枝想要把它们一点点捡起来,却又忍不住感到惭愧,为自己曾经的有眼无珠,为自己曾让他们伤心失望。
售票员叫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姚软枝:“农专到了!农专到了!那位女同志,你不是买的到农专的票吗?”
姚软枝迎着售票员疑惑的眼神,匆忙下了车,猝不及防地站在了熟悉的校门前。
在门口登记之后,她提着东西沿着农专的主道往前走。
天已经黑了,几点灯火在树影中闪动。
随着曾经的记忆,姚软枝向着学校最南边的职工家属区走,却发现眼前还是一片空地,那几座红色家属楼还根本没有盖呢。
谭教授现在住在哪里呢?姚软枝有瞬间的迷茫。
她向着灯火的方向走去,想要找人问问。
那是一排青砖平房,几个孩子在门口追逐着,一个孩子从姚软枝身边跑过,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姚软枝刚想叫住他们询问,平房尽头就有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什么。灯光照出了她的侧脸,姚软枝的心脏猛地一跳:“谭老师!”
谭静茹有点惊讶:“你好,你找我?”
姚软枝从来没想到,自己能从一个侧面就认出谭教授。谭老师比上辈子她见到的年轻了很多,瘦了很多,就连声音也更加有力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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