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氏啊 好大的来头 世人都知道神氏是国姓 纵观这天下 没有除却王族 敢冠上这个姓氏的平头百姓。

其实这个问题问出口就后悔了 能住在冯翊王旧宅的 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南弦心领神会 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今晚病床前不要离人。”

管事道好 转头向赶车的小厮示意 “一定妥善将向娘子送达查下巷 万不可马虎。”复再三向南弦道了谢 方退后两步目送马车走远。

时候已经不早了 月色也迷迷滂滂的 照不亮前路。

苏合从窗沿的缝隙朝外望了眼 回头道:“明日怕是要下雪呢。”

南弦“嗯”了声 靠着车围子合上了眼。

苏合凑过去一些 挨着她的肩问:“小娘子 郎君什么时候回来?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好了 今年冬至便回吗。”

南弦随口道:“朝中派出去公干的 什么时候回来不由自己说了算。近来也不曾接到他的来信 料想今年赶不及回来过年了。”

苏合有些失望 嘟囔着抱怨:“一走就是一年 什么时候回来又说不准 等过完年 小娘子就十九了 经不起蹉跎。”

南弦没有应她 要说起自家的情况 其实是有些复杂的。

自己并不是向家亲生的孩子 自小被向家领养 虽然跟着姓了向 但不参与家中排序 因此长兄叫向识谙 自己叫向南弦 最小的阿妹叫向允慈 听上去互不相干。

为什么不像别家领养的子女一样一视同仁呢 甚至她连向家族谱都未入 其实阿翁有他自己的考虑。在他的心里 一直想让她作配识谙 将来登上族谱 也应该是以识谙妻子的身份。

关于这个共识 大家从不避讳 向家阿娘照顾她到九岁 那年梅子刚熟 采摘下来兄妹分食 识谙挑出最红的都给了她 阿娘见了便笑 戏谑道:“我家大郎是个知冷热的孩子 将来一定会好好对待其泠的 是不是?”

识谙比她大五岁 当即就红了脸 支支吾吾走开了。

泠泠七弦上 静听松风寒。其泠是南弦的小字 当初爹娘收养她 为她取名 也花了不少心思。

她不解地望向阿娘 不明白阿兄为什么走了。阿娘擦了下她的嘴角 温声道:“其泠日后与阿兄做娘子吧 你在你阿娘肚子里那会儿 我们便说过要指腹为婚呢。”

南弦不知道什么叫指腹为婚 也不知道两家之间有什么渊源 但她记住了一句话 将来要给识谙做娘子。

阿翁和阿娘待她很好 甚至比待允慈更好 教她学医认字 给她丰衣足食。

阿娘在临终之前还在规划孩子们的一生 “大郎与其泠都会医术 将来不管入不入朝都不愁生计。若是不爱被约束 寻个地方开医馆也很好 春秋时候一起入山野寻找药材 正好有个伴。”

爹娘的期望 是南弦人生的方向 小时候还和识谙打打闹闹 等越长大越知道避嫌 反而有些疏远了。

南弦是很喜欢识谙的 翩翩的少年郎 品性纯良 医术也高明。加上从小一起长大 那点小小的情意就从边边角角里涌出来 填满了整颗心。

允慈比她小三岁 也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了 一副大而化之的性格 万事都嫌麻烦。曾经情真意切地对她说:“我看话本 上面的情情爱爱真让人头疼。男的喜欢女的 女的喜欢男的 大家当面说清楚 下了定就成亲多简单 非要弄出一大堆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是太闲了吗?还是阿姐和阿兄这样的好 少小就认识 不用猜来猜去 省了好多手脚。”

南弦心下怅然 有些话不便说 其实她哪里知道内情。大概感情就是这么别扭 明明顺理成章的事 却也未必如想象中的水到渠成。

她喜欢识谙 识谙也喜欢她。她对识谙是女郎对男子的钦慕 识谙对她 却只有兄妹之情。

所以苏合说起郎君的归期 让南弦觉得胆怯 她当然盼着他能早日回来 但又担心回来之后必须面对一些她不愿意面对的事。

当然她从来不曾对识谙表露过什么 只是识谙远行前打趣对她说 如果遇见心仪的男子 等他回来为她做主 这就已经委婉表明心迹了。

当时南弦嘴上应着 心里小小难过了一下。不过少女情怀也懂得退而求其次 如果他只拿她当妹妹 那么自己就悄悄喜欢他吧。

姐妹之间说笑 南弦怕聊得太深 今晚睡不着 急于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 便问允慈 “你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郎子呀?”

允慈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半倚在榻上 扒着她的胳膊仰望她 “阿姐看 我该配什么样的郎子?”

南弦绞尽脑汁 说不出来。

允慈一下就笑了 “我知道!”她干脆枕在南弦腿上 比划着手说 “虽然我什么都不是 但在阿姐心里 天王老子配我都差点意思。”

嗳 就是这种感觉!

阿娘走后 阿翁没有再续弦 允慈是南弦一手带大的 姐妹之间的情分非比寻常。

……

陷进回忆里 思绪拉得老远 忽然察觉苏合拽她 才发现已经进了查下巷 马车停下来 停在了向宅门前。

车帘被打了起来 张妈妈一直带人候在门上 见她回来忙把人接进了门内。

“小娘子冻坏了吧?”张妈妈把手炉塞进她怀里 絮絮道 “这郑国公府也真是强人所难 半夜三更把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强拽到府里接生 说出去贻笑大方。虽说疾不避医 他们是坦然得很 却实在难为我们小娘子。”

南弦不能吐露内情 只得含糊应付:“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免得被人笑话。”

张妈妈颔首不迭 催促着:“快进去吧 天色不早了 换了衣裳好睡觉。”五六十岁的人了 眼睛却很尖 一下子精准发现她裙裾上溅到的血迹 抱怨不止 “这么大的阵仗 怕是吓着小娘子了……”

南弦笑了笑 “医者哪能不见血呢。我不曾被吓着 妈妈别担心。”

这是她习惯性的口头禅 “别担心”、“不要紧” 好像万事万物在她眼里都是等闲 没有什么是值得操心的。

张妈妈一路把人送回后院 刚进院门就见允慈鹤一样站在檐下 插着腰来回旋磨打转。

忽然看见南弦 高高唤了声阿姐 张妈妈便退出来 顺手将院门阖上了。

允慈对她拓宽了医路感到很新奇 诧然问:“阿姐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接生?生的是男是女啊?”

南弦摇摇头 把屋里侍立的婢女都支出去了才道:“不是真的接生。你还记得阿兄临走说的‘故人’吗?那位故人有难 请我去救命呢。”

关于这位故人 识谙些微说过一些 总之就是千回百转 故事套着故事。

如果没有猜错 今日救的人 应当是冯翊王的遗腹子。

本朝传承了八世 到睦宗那代起子息艰难 睦宗便有意从两位堂兄弟的儿子中挑选继任者 收为养子。

当时皇伯魏王有两个得意的儿子 一是肃宗 另一个就是冯翊王。要比人品才学 当然是冯翊王更胜出 但木秀于林 到了无边权力面前 亲兄弟也会反目。

肃宗彼时有实权 唯恐冯翊王占了先机 便罗织罪名想置冯翊王于死地。冯翊王那年方才弱冠 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把怀着自己骨肉的女官 托付给了信得过的门客。

现在想来那位门客应当姓唐吧 为了名正言顺 娶了那位女官。阿翁因与冯翊王颇有交情 知道内情 那位女官产子时 阿翁在门外候了一夜 以备不时之需。

原本凋零的一脉完全可以置之度外 可惜今上遇见了睦宗一样的问题 御极十二年 后宫上百 却颗粒无收。

朝野上下急成一团 因为今上尚在壮年 不能催促他选贤过继 但宰执大臣们很有办法 一次大宴时安排了一出杂剧 让三个伶人扮作秀才 一个自称上党人 一个自称泽州人 一个自称湖州人。

小唱角儿问上党人 家乡出何药物 上党人说出人参。

问泽州人 泽州人说出甘草。

再问湖州人 湖州人说出黄蘖。

小唱便大哭起来 “如何湖州出黄蘖 黄蘖最是苦人儿。”

其中深意已经很明白了 早有传言说冯翊王遗腹子流落在湖州 如果今上终有一天要托付朝纲 与其从旁□□里找补 不如寻回遗珠。

毕竟那才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神字 今上与冯翊王的儿子 可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堂兄弟。

今上会算账 便“感悟伤怀” 下令把人召回建安。可朝中势力错综复杂 流落在外的人能不能顺利认祖归宗很难说。生死攸关时总离不开回春妙手 于是阿翁托付了识谙 识谙又托付了南弦。

允慈得知后嗟叹 “世上还真有这些阴谋诡计啊。”

南弦说怎么没有 “如果人人有情有义 冯翊王应该还活着吧。”

好多事情都是环环相扣 若不是有家里人的托付 她不会参与进这件事里来。既然已经插手 那么救人就得救到底 晚间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便起身收拾停当 让人套了马车 重新赶往清溪。

允慈追了出来 一面扣上斗篷 一面急道:“我陪阿姐一起去。”

南弦说不 “这事凶险得很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里替我打掩护 万一有人找我 好替我应付。”

允慈拗不过 只好应了 把人送上马车 踮着脚尖道:“阿姐 你要快去快回 不要耽搁太久 我在家等着你。”

南弦点点头 “要变天了 回去吧。”

马车顺着巷道往城东方向去 穿过朱雀航 走在河堤上。北风吹落了柳叶 那柳树筋骨分明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风声刮过枝头 引出一串巍巍摇晃。

下了河堤 挨着东府城的西墙走 刚走了两丈远 半道上遇见一架马车 车上的仆役跳下来 手脚一摊呈“大”字型 拦住了南弦的去路。

“向娘子救命。”那仆役直着嗓子喊。

南弦打起帘子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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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大叹一口气 “你家衙内又怎么了?”

所谓的衙内 是辅国将军卿暨的独子卿上阳 明明出身武将世家却固执地想学医。家中不答应 没人敢教他 他就自学。上次琢磨正骨 弄折了自己的手 这次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急得当街拦人。

连仆役都觉得有点说不出口 含糊道:“衙内这几日练扎针 不知怎么 几针下去 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南弦只得下车查看 见那边车舆内的卿上阳仰天躺着 脑袋勉强转过来 颇不好意思地说:“其泠 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要不是从小就认识 南弦真不想管他。询问他到底扎了哪里 他抬起右手指点了一通 南弦啧了一声 “偏瘫了 今后让人喂饭吧。”

这下卿上阳急了 嗷嗷乱喊起来 “不不不 不行……怎么会偏瘫?还能治吧?啊?啊?其泠……”

他聒噪得南弦脑子疼 见他真着急 就不再吓唬他了 无奈道:“你先去我家等着 我现下有事要忙 等忙完了替你扎回去。”

摆脱了这个累赘 就该忙正事了。匆匆赶到清溪后 管事引她进上房查看 床上的人仍旧闭着眼 相较昨日 脸色变得有些发黄。

她心下一惊 问昨晚的境况。

管事焦急道:“丑正醒了大约半盏茶工夫 就又睡过去了。我先前叫了几声 还是不知道答应 小娘子快想想办法吧。”

南弦牵过腕子把脉 见脉象微沉无力 回身取了针来扎脾俞、公孙、命门等处。

可能是见了点成效 醒针时候发现他肩头微微缩了缩 想是入针深 感觉到痛了。

管事很惊喜 切切追问:“这是好转的迹象吧?”

南弦蹙眉看着 沉默了良久才道:“准备重楼、白花蛇舌草药浴。毒入了肝胆 须得催逼出来。”

管事忙道是 “泡在药汤里就行了吗?要泡多久 小人命人预备热水。”

“半个时辰。”南弦直起腰擦了擦手 “中途还要施针 让他穿着中衣入浴 别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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